第51章 营救
孔特拉露出见鬼一样的表情：“……我说。”
“该不会是那家伙趁我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吧？”
他表情严肃，“是我已经活不长了吗你这么跟我说话？”
江浔看向鎏海：“……好像没用。”
“怎么可能！”鎏海不可置信地扭头，“等一下，我把他拍晕过来看看。”
他还没有动手，简钰已经抓住这个空隙带着人冲进了小屋，四五个全副武装的作战人员温柔地把鎏海抬到了一边，拷起了汪一流。
提着医药箱的医务人员简单检查了孔特拉的身体，就让他躺上了担架。
倒在地上的人鱼要更麻烦一些，他们不清楚这位“人鱼”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也不知道怎么样她的身体才算正常。
“咳！”孔特拉试着坐起来，“我知道一些情况，她应该有些发热，再具体的，最好从那家伙嘴里问出来。”
江浔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汪一流身上，他一脸麻木地被人拉走，并没有做任何抵抗。
江浔问他：“认命了吗？”
汪一流缓缓抬眼：“我只是很遗憾，我最终没有得到你的证明。”
“但你们无法抹除，人鱼存在的痕迹。”
他的视线越过江浔，看向了还没关掉的直播摄像。
“咔哒”一声，简钰关掉了摄像机：“不知道您在盘算什么，但我想您应该对接下来要面对的多项指控有心理准备了。”
“我不会接受审判的。”汪一流笑起来，“你们来不及审判我。”
江浔意识到了什么：“医生，检查一下他的身体。”
还在检查人鱼的医生愣了一下，连忙转身走向汪一流。
汪一流沙哑地笑起来：“来不及了，我都说已经来不及了。”
他挣脱出一只手，指着江浔，“江浔博士，你知道怎样维持一个谎言吗？让那个说出谎言的骗子永远闭上嘴就好了。”
“以我的死亡为这场人鱼的闹剧画上一个句点，然后，自然会有阴谋论者为我辩论，总有人会怀疑、会坚信，我找到了真正的人鱼，而你们藏起了真相。”
“这也是你给我的灵感，江浔博士。”
“如果世上没有真的人鱼，那就由我来创造一条真正的人鱼。”
汪一流深吸一口气，“她是个天生的畸形儿，她的双腿没能正常发育，简直是制造人鱼最好的原胚……”
江浔看向似乎勉强恢复了意识的人鱼：“……你不担心她为自己正名吗？”
“她看起来并不想成为你梦想的一部分。”
“她会的。”汪一流的瞳孔有些涣散，“她会和我一起停留在此刻。”
“快点！给她上呼吸机！”其他人似乎没有听清他说的话，因为少女的状况开始急速恶化。
医护人员奔跑进来，鎏海笨拙地抱着自己的尾巴，努力缩到角落，生怕在这种时候阻挡了别人的路线，最后避无可避地躲到了门口。
孔特拉刚刚被抬上担架，有些担忧地坐起来看着人鱼离开的方向：“她……”
“啊！”
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几人循声看去，只看见女孩扯下呼吸机，纵身跳入古代海的画面。
“不！”她身边的医生伸手抓她，下意识跟着往前就要跃进古代海，又被身后的同伴死死按住。
“别放弃！她还有救！她还有救！”医生不甘心地大喊，“把她拉上来！”
而纵身跃入古代海的少女，只听见各种嘈杂的声音逐渐远去。
……终于要安静了。
她解脱般闭上眼睛。
从出生开始就是这样，她这幅畸形的身体，从降生开始就给原本普通美满的家庭带来了灭顶之灾。
哪怕家人不愿意放弃，她也逐渐消耗掉了家里的一切。
家里的积蓄，父母的坚持和笑容，以及……对未来的希望。
终于，在某个风平浪静的夜晚，他们决定一起服药自杀。
可是，她又一次活了下来。
比所有人都更遭到世界的厌弃，却又偏偏比谁都命硬。
她被送进了社会福利机构，然后辗转被一对夫妇收养——那是汪一流的中间人，她作为“人鱼”的原胚被送到了汪一流手上。
或许有人不相信，但她听完汪一流的计划之后，是自愿接受手术的。
——只要能拜托这幅被诅咒的躯体，她做什么都愿意。
更不用说，是成为传说中的人鱼。
她愿意的，非常愿意。
所以她忍受了浑身长出鳞片的痛苦，忍受了失去声音的代价，忍受了所有可怕的副作用……
她以为自己终于要被人爱着活在阳光下了，却没想到汪一流说的“登台”，是让她以死去的人鱼的身份登台。
大面积的基因改造根本不可控，她的身体状态根本无法长久保持，这幅“人鱼”的姿态终究只是昙花一现，再过一阵子，她就会变成浑身不满鳞片的怪物。
所以，汪一流打算在她变成那样的怪物之前杀死她。
这样，她就会按照他的计划，作为人鱼死去。
她决定接受。
……就这样结束吧，这好像被诅咒一般的人生。
古代海斑斓的海水仿佛一张油画，就这样死去，至少看起来，会像一张画。
古代海中的食肉鱼蠢蠢欲动地靠近，她慢慢就要闭上眼睛。
一道身影跳进了画里。
鱼群环绕，却没有展露任何攻击性，它们环绕着两人，陪伴着他们缓缓浮出水面。
少女来不及动作，不容拒绝的力量已经将她抬出了水面，鎏海用力拉紧了她，把她拖回岸上。
“啊、啊……”她沙哑着发不出声音，不能表达“想死”的意愿。
“嗯？是不是肚子饿了？”鎏海身上湿漉漉的，关切地看向她。
“鎏海！”江浔难得有些失态，几乎踉跄着跑到他身前。
“啊，江浔，你来得正好！”鎏海十分自然地伸手摸向了他的口袋，从里面摸出一块薄荷巧克力，撕开塞进了少女嘴里，“先吃这个垫垫吧，一会儿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摸了摸少女的脑袋，“人早晚会死的，别挑这时候啊。”
“好不容易吃完了苦头，吃点好吃的再考虑吧？”
清凉的、微苦的醇香巧克力味在她口中弥漫，少女的胃部突然一阵痉挛，她眼眶泛出泪水，终于忍不住蜷缩着身体，“哇”一声吐了出来。
“啊？”鎏海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拍着她的后背，“怎么了？不好吃吗？虽然我也觉得有一点冻脑子但应该还可以的！”
“哇啊——”少女将胃里的一切都吐了个干净，不加掩饰地崩溃大哭，仿佛要将所有委屈和苦难倾泻而出。
鎏海为难地看了眼江浔，挠了挠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医护人员再次赶到，重新扶着少女躺上担架。
医生看向鎏海：“你……”
鎏海得意地双手叉腰：“不用谢！”
“胡闹什么！”医生严厉地瞪着他，“居然敢跳进古代海，你不要命了吗！你也给我过来身体检查！”
鎏海立刻躲到江浔身后：“他好凶啊！”
江浔拧着眉头回头，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朝鎏海伸出了还有些抑制不住颤抖的手。
鎏海瞄了他一眼，往后躲过了他的触摸。
那只手就停在半空。
鎏海提醒他：“人不能接触古代海的，我身上还沾着水呢。”
江浔缓缓将手收成拳头，身后接过旁人递过来的毛巾，一把盖到了鎏海脑袋上，用力搓揉起来。
搓了两下，他缓缓放慢了动作，似乎有些懊恼，自己居然这么幼稚，还在跟他闹脾气，又有些担心有没有弄疼他，连忙掀开了一点毛巾。
鎏海笑眯眯地问：“不搓了吗？”
江浔：“……”
他忽然扔开了毛巾，用力抱住鎏海。
“啊——”鎏海慌慌张张地叫起来，“等一下等一下我还没干！不行啊我从古代海里上来的……”
江浔声音低沉：“……不要再做那么危险的事了。”
鎏海缓缓眨了眨眼，尾巴轻轻晃了晃：“嗯——”
江浔捏住了他的鼻子：“这种时候给我老老实实答应。”
“可是……”鎏海憋着气说，“很多在人类眼里很危险的事，对我来说都很平常啊。”
他嬉皮笑脸地贴过去，晃着尾巴试图蒙混过关，“江浔——太爱操心啦！”
“咳咳。”简钰站在两人身后，笑容有些无奈，“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但鎏海最好也还是接受一次身体检查。”
“当然。”江浔松了口气站起来。
鎏海好奇地问：“怎么检查？”
江浔瞄他一眼，故意说：“唔，大概要在你屁股上扎一针吧。”
鎏海惊恐地捂住了屁股。
“而且一般来说，用药的量跟体重相关。”江浔故意打量着他，“以鎏海的体重来看，最起码要用这么大的针筒……”
鎏海捂着屁股往后退：“不要不要！不要打针！”
江浔微笑着按住他：“这就是代价。”
简钰挠了挠下巴，轻轻笑了一声：“不要太欺负他了啊，江浔博士。”
……
混乱结束之后，江浔实验室的众人一块前往医院探望还在修养的孔特拉博士。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吧？”孔特拉躺在病床上，看起来恢复得不错，“你们能不能好好工作？”
“锵锵！”小金展示着他们带来的礼物，“这是我们带来的探望礼物，这是鎏海给你的玩偶、阿鱼带的水果、我带了零食、老大带了花！”
孔特拉嘴角微微翘起：“麻烦的家伙。”
“好不容易才等到能来探望你的机会。”鎏海戳了戳他，“很难预约哦，说点好听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