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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土赶海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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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0章
      时林遥心里一紧,默默坐直身体:
      “其实前几天我遇见了栾洄,他非要把自己外套给我,我想着不行,不能占便宜。下次有机会遇见他, 我再去找他要。”
      江天低低叹息了一声:“好吧。”
      不过他并不打算让时林遥去做这件事,还是由他去要回外套更好。
      与外在相比,时林遥更在意维系看不见的东西,比如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江天认为这非常幼稚。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如果岛上缺衣少食,环境残酷,那人心就不值得信任。贫瘠的地方,一切温情都将荡然无存。
      然而,即使不赞同,他还是对时林遥的幼稚保留了纵容。当然,他也不认为自己的锱铢必较有什么错。
      “给!”时林遥递来一半烤好的红薯,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的红薯最先烤好,他烤好以后,将红薯掰成两半,一半给了二叔,另一半给了江天。
      “遥哥你吃吧,我不要。”江天婉拒说。
      时林遥将红薯塞到他手里:“拿着吧,我要吃一整个,就快烤好了。”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另一个大红薯说。
      作为拥有水母脑袋的人,他不需要用手拿着红薯,直接用触须吊着红薯在火上烤就行,一边烤一遍转圈,所以烤得非常迅速,格外均匀,香气扑鼻。
      江天只好接过红薯,眼神瞥见时林遥的发梢被火苗烧黑,呈现焦炭一样的黑褐色。
      “头发不疼吗?”他问。
      时林遥摇摇头:“没有感觉。”
      说着,触须抖了抖,烧焦的地方自动脱落,眨眼就新生出相同的长度。
      江天略微一怔。他记得之前再生的速度没有这么快,最起码也要三四天才能恢复原样。
      时林遥很快就烤好了第二个红薯,他尝了一口,顿时两眼放光。
      似乎开辟了头发的新功能!
      于是他又卷起好几个红薯架在炉子上,木柴噼里啪啦燃烧,点燃他的触须,触须发光、蠕动、收缩、卷曲,就像一根根有生命的海蛇。
      烤好了第三个,时林遥将红薯喂给小克。
      小克隔着布抱着红薯,吊在窗户上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塞第一口的时候,它被烫得缩了一下,章鱼脑子飞快转动,然后——
      啪叽!
      时林遥回过头,就看见它将红薯整个糊在了玻璃上降温,像糊了一坨屎黄色的大便。
      时林遥嘴唇微张,表情霎时凝重。
      红薯在玻璃上迅速冷却,小克用触手刮下来一点尝了尝,感觉很不错,就不慌不忙地像舀冰淇淋一样悠闲吃了起来。
      不过它并没吃过冰淇淋,这只是时林遥这么觉得。
      时林遥轻轻扇了它一巴掌:“谁让你吃这么斯文的!显眼包!吃完了记得把玻璃舔干净!不舔干净就让你一直当窗花!”
      麻蛋,一只章鱼吃这么文雅,倒显得他们跟野兽似的!
      小克吃完了把玻璃舔得干干净净,意犹未尽。它还想吃,但它自己拿红薯烤,触手就会变成烤章鱼须,很疼,于是它讨好地拍了拍时林遥的肩膀。
      时林遥用铁丝穿起一个红薯,弯曲了个圈,挂在小克抄网的手柄上。
      小克的手柄就像它外露的脊背,平时小克直立行走,也很喜欢将触手攀在桃木手柄上,让自己显得更高大强壮。
      “你自己烤吧!”时林遥将手柄往下压了压,正好对准炉子。
      小克悬吊在窗户上,便惊喜地发现自己也能烤红薯了。
      于是,它欢快地加入了烤红薯行列。江天和时二叔看了,都忍不住笑出声。
      等时二叔和江天的红薯烤好之后,也都分了时林遥一半。时林遥啃着红薯,觉得肚子胀胀的。他将几个生红薯拨到一边,准备留着等卞俞回来烤给他。
      吃饱以后,时林遥舔了舔嘴唇。
      “吃饱了?”时二叔问。
      “没错。”时林遥严肃地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
      红薯吃多了容易放屁,还好今晚卞俞值班,不然晚上睡一个被窝里就尴尬了。
      这么一想,时林遥又眼巴巴地看向窗外。他忽然又想念卞俞了。
      说不定人鱼还没吃过红薯,而且要是卞俞也一起吃,就不用担心只有自己晚上放屁了。这样他们两个人就可以一起放屁。
      没错,他现在非常迫切地想看人鱼放屁,因为他没见过。
      江天凝视着时林遥,当时林遥看向窗外,露出那种温柔而盼望的表情,他就知道了时林遥是在看谁想谁。
      他放下红薯,心里就对卞俞产生了嫉妒。
      然后他回想起自己曾度过的冬天。他在冰冻的土地里艰难刨红薯吃。那时候他还很小,冻烂的双手双脚在地里拼命地刨,最后只找到半截冻成石头的红薯。
      他用体温捂化,慢慢往嘴里塞,咀嚼了好久。
      他憎恨冬天。现在,他有了温暖的家,温暖的食物,但他却没有得到满足,憎恨、空虚和嫉妒反而如炉膛里的火苗一样越窜越高,越来越旺。
      “吃饱了?”时林遥注意到他沉默的异样,关心地问。
      江天垂下眼睑:“嗯。”
      他的咀嚼,从很多年以前就开始了。他一直不断地咀嚼被冻裂的伤口。
      但在这个冬天,他的咀嚼变得既小心又痛苦。
      ———————————————————
      冬夜的海岸,黑布隆冬的海,和天融化在一起。苍白的海浪像手牵手的浮尸摇摆着朝岸上狂奔,蜿蜒的海岸就躺满了一道道尸体,堆满了一座座尸坟,冰块冻成灰色的墓碑,白惨惨的坟茔一眼望不到边,望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