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二百零二.循序渐进(合章)
第203章 二百零二.循序渐进(合章)
眼前这位年轻读书人还真能算得上是熟人,陆清远当年在洛阳山上便见过他,不过那时李辞山是隨著荀退之来的,两人之间还较量过一通。
那会儿虽是没有动用修为与道行,但也不知道李辞山是否在荀先生的授意下有什么放水的嫌疑,之后陆清远再回想起来是感觉有点可能吧,李辞山毕竟是悬剑前十。
如今也过去了数月之久,也不知道李辞山有没有突破九境,就算没有那如今也依旧是直面悬剑第九,同辈之中绝对不容小的存在。
不过陆清远並未应战,只是有些迟疑道:“道友对我出手是否搞错了些什么,眼下情况是我正护送贵妃娘娘出宫,再者,如今朝廷大势已去。”
陆清远又补了一句:
“就算是李道友真有切之心,那也可以放到下次再说,如今还是以娘娘安危为重。”
眼下这情况真要莫名其妙打一场那显然是不合时宜,谁也不知道天地熔炉到底会不会触动,眼瞅著都到玄坛了,就不能出了京师再切磋?
此外湛台书院对妖族出手也就算了,挽大厦之將倾也算是有跡可循,找妖尊大人的茬也能说是有理有据。
但这和自己这位玉桓宗少主、在钦天监任职、自家姨还是贵妃娘娘的陆家年轻一辈有什么关係?
李辞山將眸光望向陆清远,以及他身边的贵妃娘娘之时的確是有些迟疑,但他还是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
“在下与师兄皆是奉命前来,此事无关立场,陆少主多说无益,儘管出手便是。”
什么叫“此事无关立场”?陆清远如在喉,那你这是奉什么人的命来的?就算是说个斩妖除魔或者声称贵妃娘娘遭受魔门蛊惑之类的怀疑都顺理成章些吧不过就方才自己两人都身处於妖尊大人身边安然无恙这事实际上就不好解释,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提及。
陆清远也明白自己再说些什么也都没用了,他便摆摆手示意身旁的陆姨莫要多说,贵妃娘娘抿了抿唇也只能將“千万小心”四个字说出口。
即便是陆凝棠也不清楚湛台书院的人如今又怎会出现在紫禁城中,如今这座自己待了那么多年的皇城已让贵妃娘娘颇感陌生,远方的玄坛沉入黑夜,不晓得是否埋藏著什么秘密。
按说永靖帝已死,大寧王朝名存实亡,甚至距离这个名號都可以一点一点被摘下了,万事本该了定,可如今看来似乎这京师一役才刚刚开始的样子?
陆姨往身后的天际间看了眼,妖尊大人与赵晚之已经开始了交手,后者虽然唤荀退之为老师,但实际上他与李辞山等年轻一辈的读书人已经岔开了辈分。
真要说起来赵晚之都能算是李辞山的长辈了,只不过整个湛台书院都尊称荀退之为老师就是了。
那位老儒德高望重,一向行事也看得出並非为他人所裹挟,先前去往洛阳围杀姬青屿之事就可见一斑。
所以贵妃娘娘是觉得湛台书院不太应该来插手这种事的,而如今也没见荀退之亲自前来,此事本就很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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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赵晚之本也不会是顾柒顏的对手,奈何他身边所调动文房四宝的確是书院至宝,甚至他的手里还有几副大儒真跡。
这显然是有备而来,就连妖尊大人也面对那漫天墨影连绵成画卷的景象也只感到应接不暇。
不过应接不暇和落了下风是两码事,虽说妖尊大人如今只有神魂,但她本来修行的就是此道,依旧是大乘中的依依者。
贵妃娘娘转眸又望向玄坛的方向,斑驳的朱红宫墙下的那位年轻读书人已拱手作揖,摆出来应战的姿势。
他的身前一样飘飞著一支毛锥,掀开的长卷宣纸上雪白一片,尚待落墨。
陆清远也不甘示弱取出了断章,锋刃照拂著寒烁烁的月光,他已將体內的功法全力运转,能感受到清晰的光影跃与风声。
其实若是不考虑眼下场合,陆清远还真挺想真刀真枪与这位悬剑前十比一场的,也好知道如今的自己大概有个什么水准了。
李辞山略显讶异道:“未曾想这不过短短数月之久,陆少主便已突破至八境,果然无愧玉桓少主,得罪了。”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便已掀开手中长卷,执起悬身毛锥便是迅速作下一副字帖,笔锋刚落,空中便已凝出墨鸦如雨般铺洒而落,在它们即將临面之际又凝成了一只巨型鸦影。
陆清远將真气倾注入断章之上,他握著这柄重新变换了形態的长刀一刀斩落,断章的刃口斩破长风,云层似乎都被劈成两段,凝实的刀光隨之推移开去,落那巨型鸦影之上。
相交之时似乎都能听见那鸦影悽厉啼鸣的声音,而后跳入贵妃娘娘耳中的便是一连串清脆剑鸣,进射的火星在陆清远手中断章之上翻腾,留在这宫闈的玉石地板上,激起纷纷扬扬的灰烬。
早在那字帖打落之际李辞山便已提剑而至,湛台书院的確皆是儒生,但文武双全这也不在少数,李辞山身为悬剑之一,也是湛台书院之中的书剑双绝。
在这两道之上的造诣他都不浅,世间当之无愧的奇才之一,不过陆姨惊讶的是陆清远竟然连这都能接下。
刀剑相交,这防守密不透风,甚至陆清远还有余力调转心念反手送出一刀震退李辞山的攻势。
九境陆清远也不是没面对过,不过不论是先前那位用针的狐妖,还是斐盗泉都没有让他这么重视,陆清远知道李辞山这还尚未动真格的,不过他的修为大概还是在八境,那便有胜算。
贵妃娘娘已经想好了,若是一会儿清远陷入颓势,她说什么也得帮忙出手,清儿本来就不是全盛之姿,接连受过两次伤,上来便要面对一位悬剑前十,湛台书院倒也是好意思。
也不知道这不分青红皂白非要动手究竟是什么情况,陆姨轻轻咬著唇瓣沉吟,首先能判断出来这不会是书院或是荀先生亲自授意的结果。
若是书院授意,那他们差使来的读书人应该是第一时间去往如今交战最激烈的宫闹深处才是,赵晚之看样子时间点都卡得恰到好处,甚至还出现在玄坛之前,这似乎都有预谋。
这是皇帝的调令?但永靖帝早已身死,影像里他倒在血泊之中,毒漫经心,妖尊大人亲自认证。
贵妃娘娘犹豫再三还是端起了自己的符书,也不管姬青屿有没有空看符书,总之得先传两句话,她直接发在了群里:
“青屿,我等在东武门遇上了湛台书院的人,妖族方才还有敌党袭击,如今妖尊大人正与赵晚之交手,清儿在对阵李辞山,永靖帝已死,但情况仍不明朗,似乎牵扯许多。”
她握著符书只能干著急,贵妃娘娘边站在一旁看两边对弈,边下意识在自己的乾坤袋里探寻,试图摸索出些能够用上的东西。
陆凝棠心中微微嘆息,分明离玄坛已经不远了,如今估计都没法调动钦天监了,也不知道这唱得究竟是哪一出。
半个时辰前,金麟台上。
姬青屿看著那在地上断成两截瀟湘青柳枝淡然一笑,“凤池山可真热闹,一个接一个的,不过本座倒是很好奇,方芥子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那位左手持著一把长弓,右手握著一柄细剑的山主缓缓行上金麟台,面对姬青屿这个问题,他继续是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在下方才便已说过,这是为了报先前竹山之仇。”
师尊大人摇了摇头,“若真是如此,那你玉虚山早可以动手了,何须等到此刻?再者,本座的行踪天下都没几个人知晓,你凭什么这般篤定?此外,本座不妨再说清楚点,方芥子,你不是本座的对手。”
姬姨抱起手臂,慢条斯理道:“方芥子,本座对京师这场连绵的夜火可没什么兴趣,朝廷与否那都与本座没什么关係,假若你奉命去救京师於水火,或者想对妖族出手,那本座可不会拦你,你只要记得莫伤及本座弟子便是。”
方芥子自然是不信的,他的確要去往紫禁城,但路上是听闻了些消息才特地折返回来的,这不是为了姬青屿来的,即便是她挡在自己面前,如今也不可能当场撤离。
方芥子看了眼自己的手臂,手上还有个残缺的月影,看著已经渐渐模糊了,他缓缓摇头道:
“姬宗主不必多说,此仇不报非君子!”
方芥子心知肚明自己来金麟台不可能是为了復仇,要不然先前就没必要忍,但他如今又怎么可能告知姬青屿真相。
这话说完,方芥子便已抬箭以柳枝祭剑,他左手指间各自都夹著一支青柳,那把弓的虚影当空漂浮,在他伸手拉弓之际右手的细剑还能刺出如同暴雨般的攻势。
面对这左右开弓之势,就算是同为大乘也很难將所有注意力同时灌注並提防两边,但师尊大人只是打了个哈欠,很是慵懒道:“自討没趣。”
姬姨转手便拍开她手中的那本书,漆黑的书面瞬间化作一柄大刀,一刀震退那与雨点般刺来的剑势,与此同时便是分成多批的数十支青柳如同不要钱般攻杀而来,钻的就是大刀大开大合的空子。
只不过姬青屿手中大刀还没挥完便已收招,她反手一转手中握著的便成了各自一柄剑,双剑在她手中舞动。
那些由方芥子亲自张弓发出,只要一支便可摧山断河的青柳枝在姬青屿的剑舞里只能沦为青色的雪,如同点缀。
“万化书·”方芥子下意识低声喃喃了句。
师尊大人轻鬆接下这两招,趁著箭雨暂歇,她便再手持双剑与方芥子那柄刺剑交锋,连串的清脆交击声自剑锋传来。
虽然只是简单的刀剑相抵,但整座金麟台都在为之震颤,台上云层被四散的剑风扯碎。
眼瞅著姬姨一剑就要落在方芥子手上之际,那柄长弓便抵在了姬青屿的剑尖之前,发出“呛”的一声。
方芥子借著传来的斥力勉强撤开几步,汗水在他的额间凝结,最恐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姬青屿没说假话,自己如今不是她的对手。
这位玉桓宗主的实力很明显又有精进,这对一位大乘来说绝对算的上是来之不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是闹著玩的,估摸著是姬青屿在先前遭遇围剿却又大难不死的感悟要是放在先前绝对不至於到这步田地。
弓箭带来的威镊力对姬青屿来说根本就不过如此,不过方芥子並未停歌,玉虚山的绝学不止箭术,他拋开手边的长弓,刺剑一拍,这位山主的背后瞬间浮现出刀枪剑载多种兵刃,而它们已同时向著姬宗主斩去。
许是用得很顺手,师尊大人並未要万化书变作什么形態,只是继续用以双剑交锋。
方芥子趁现在反手摸出一张深蓝色符篆,然后他两指並起,用以竖著划过自己的手臂,血染符纸,符纸隨之烧成灰的时候姬青屿手中的双剑便已临面。
所有兵刃此刻都不在方芥子身边,他只能抬手去握那两柄剑,指间鲜血洒落,但也只是带来一点点轻微的刺痛,即便是在那符纸烧尽之后,方芥子想要挡下姬宗主的剑势也仍然没轻鬆多少。
姬青屿“一一”地抽回长剑,剑锋轻轻颤动,还传来短促尖锐的摩擦声,那是剑刃磨过白骨的声音,她毫无动容地看著漫天飞血,喃喃道:
“祭炼之符-方芥子,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你如此奉献?多年精血毁於一旦,你可知你今日就算能胜本座,也杀不了我,而此后,修为境界恐怕都稳不下来,多少年道行付之一炬,只为胜负?
这么捨得?”
方芥子没空看自己那被伤及白骨的手,他抓起手边一柄长枪,向著姬青屿连番刺去,金麟台的锁链都在那些四散攻杀之气下猎猎作响。
师尊大人面对此势只能暂且后撤,可那横扫的枪影绵延数丈之远,万化书中飘落的阵法化作藤蔓缠绕方芥子身上也无济於事,他的枪势简直无法阻挡。
金麟台上周遭那些石柱凭栏至此全数化作粉,脚下玉石板皸裂成残破的镜面。
而方芥子的身边还有各种兵刃在旋绕,皆无半点儿停歇之意,不过那看著並不像是攻杀的意思,反倒像是护及他自身的样子。
姬青屿在空中接枪,看方芥子这样子便是微微眉,转而便听他开口道:“单为报仇还不至於此,姬宗主·这也是无奈之举,假若你有个儿子恐怕你才会懂。”
他说完这句话后,才將手放在了金麟台的石碑之上,姬青屿只看见那张符纸燃成灰烬,而后,所有的铁链隨之崩裂。
师尊眸光一滯,她再没说一句话便转身向紫禁城极速遁光而去,她大概能理解方芥子那番话的意思,但紫禁城里有远比之更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