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介绍 首页

    叶阳大人升职记

  • 阅读设置
    第61章 倔强鹩哥的报复
      萧珩进殿时,高唐王端坐在客厅的首座圈椅上,而叶阳大人站在窗边,正用鹅羽笔的笔梢,撩拨笼中一只不肯说话的倔强鹩哥。鹩哥不开口,但似乎很享受羽毛的轻抚。
      他隐晦地瞥了叶阳辞一眼,方才向秦深行礼:“卑职萧珩,参见鲁王殿下。”
      秦深不动声色地道:“你喊错封号了。”
      “没喊错,只是提前了些而已。”萧珩神情佻狡,“卑职早就说过,小鲁王没能弄死高唐王,死的就会是他自己。接下来卑职还想说:亲王被贬为郡王,只需一纸诏令,而郡王晋封为亲王,却是破格超升。这是个难得机会,殿下一定会把握住的,对吧?”
      秦深向旁边桌面歪了头,以手支颐,冷漠看他:“萧镇抚擅长什么?”
      这不着边际的一问,叫萧珩有点意外,但仍迅速回答:“擅长刀术吧。还有谍探与捕盗之术,这是本职。”
      秦深道:“本王看你最擅长的是拱火,唯恐天下不乱。”
      萧珩又笑了:“殿下说得是。那就看殿下怎么用卑职了,火上浇油,更能烧出一片新气象。”
      他将所提的一个小木箱放在桌上,说:“里面是葛燎奉小鲁王之命,在临清与漕运线欺行霸市,排除异己,甚至意图谋害宗室血亲的证据,全部上呈殿下。至于要不要用、怎么用,殿下说了算。”
      秦深打开箱盖,取出几份手令与汇报,大致浏览了一下,又放回箱中盖好。
      “葛燎死得难看,萧镇抚是一点官员体面也不给他,本王瞧着有那么点公报私仇的意思。”
      萧珩答:“殿下说笑了,任务艰巨,卑职尽力一搏而已。”
      秦深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淡淡一笑:“萧镇抚用能力证明了自己的诚意,值得一个临清所千户之位。你放心,本王一诺千金,近期就会谋来给你。”
      萧珩顺势抱拳谢恩:“多谢殿下赏识。今后愿为王爷手中刀。”
      虽都是尊称,可唤“王爷”比唤“殿下”隐约亲近了几分。这句话滑溜得很,秦深挑眉,怀疑他从前对秦湍也是这么表态效忠的,于是摇头道:“本王自己佩剑,不需要只会杀人的刀。”
      “那么王爷需要什么样的人?”
      “同行之人。”
      萧珩微怔:“……往哪条路上同行?”
      秦深说:“往我走的路。”
      秦深:“我来告诉他们往哪儿走,为什么走。他们为义而聚也好,为利而驱也好,只要心无贰意地跟着我,就是同行人。”
      他收回按在萧珩肩上的手,半途一翻,掌心朝上,是个邀请的姿态:“萧镇抚,同行吗?”
      萧珩垂目,仿佛短暂地思索了一下,倏而露出个感动神色,再次抱拳道:“卑职深受王爷感召,愿奉麈尾。”
      他的第三次投诚,秦深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淡然点头:“辛苦了,先回临清所当差吧,用不了多久,任命文书就会下达。”
      萧珩退出殿时,沉默旁听的叶阳辞忽然开了口:“下官送萧镇抚一程。”
      秦深没有阻拦。
      叶阳辞与萧珩出了殿门,沿荷池边徐行。
      夏日热风里流淌着荷花清香,沾红了罗衣。叶阳辞的木屐在鹅卵石路上轻清脆丽地响。
      萧珩先沉不住气了,停下脚步问:“叶阳大人,是想与卑职单独说什么?”
      叶阳辞也驻足,转脸看他:“我有个问题,想请教萧大人。”
      “请教不敢当,大人问吧。”
      “唐时镜……真的不在了吗?”
      萧珩愣住。
      他给对方预设了好几个问题,有关局势的,有关身份的,有关高唐王的,却完全没料到,叶阳辞问的是“唐时镜”——一张被他用后即抛的,虚假的脸。
      萧珩脑中一时空白,好几息后才重新运转,笑道:“我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看来叶阳大人对卑职的易容面皮有些好奇。”
      叶阳辞摇摇头:“不只是一张假面。高唐王告诉我,‘这是谍拟之术,能根据所要伪装之人,制定相匹配的长相、性情与喜好’。倘若连性情、喜好都能构拟,所思所想也能自洽,那与一个真人有何区别?
      “萧大人,你若真把唐时镜为人在世的存证,连同那张脸一并丢弃了,烦请如实告知,我好为他祭酒三杯,以送故人。”
      夏日风软蝉噪,萧珩却如同被汹涌暗潮扑了个趔趄,脚下后退两步。
      左臂上那道早已愈合的刀伤,隐约作痛起来。
      疼痛越来越甚,他不禁以手捂臂,面上浮起了一层笑:“叶阳大人打趣卑职了。‘唐时镜’性情乖剌,行事不择手段,走到哪儿都是不讨喜的,又冒犯过大人,大人何必当他存在过呢。连三杯酒都不值得祭,不如一笑置之。”
      叶阳辞平静地点了点头:“明白了,一笑置之。”他拱手道,“其他事也没有,不耽误萧大人时间,就此作别。”
      萧珩见他转身,不由自主地唤道:“叶阳大人!”
      叶阳辞侧转了头:“嗯?”
      一只细翅透明的红色蜻蜓,停在他头顶的五龙抢珠金冠上,纤小得像是要死在这个夏日。
      萧珩停顿片刻,方才道:“卑职也有个问题——高唐王是叶阳大人的明主吗?”
      叶阳辞眨了眨眼,答:“是,也不是。”他抬手挥了挥,以示作别。红蜻蜓飞走了,叶阳辞的身影消失在荷香中。
      痛啊。痛得不知所起,莫名其妙。
      萧珩解开衣襟,褪下半边袖,将一条洗不净血迹的泛黄棉巾,扎在了左臂的伤口上。
      伤口早已结过痂,后来痂脱落了,留下一道细长的疤痕,新肉色作浅淡。
      边角绣着叶上初阳纹样的棉巾扎上去后,裂痛感似乎减轻不少。
      萧珩重新穿好衣物,面色恢复如常。他从池边随手折了一支绯红菡萏,边嗅,边脚步矫捷地离去。
      叶阳辞回到燕居殿时,秦深正用鹅羽笔的笔尖,戳着那只不肯说话的倔强鹩哥。
      “这只鸟为何总不说话?”叶阳辞走近了,见鹩哥跳着脚,在笼中扑棱翅膀,忍不住笑道,“别戳了,它好像在骂你。”
      秦深把鹅羽笔一丢,面无表情地去大殿另一侧的书桌旁坐。
      叶阳辞想了想,跟过去,站在书桌靠背椅旁,问:“你讨厌萧珩?”
      “目前看来,倒也不至于讨厌。此人诡伪,需得小心驾驭,若是连一个敌我未明的人都容不下,我这路也难走得宽。除非被我抓到他的叛变证据,否则我不会杀他。”
      “与我想法一致。”叶阳辞伸手翻了翻桌面的书堆。这些藏本一叠叠摞在桌角,似乎经常被仆役整理过,又经常被原主人翻乱。他心不在焉地随意翻阅,“你不问问我方才与他交谈了什么?”
      秦深说:“不问。与我有关之事,你会主动说。”
      叶阳辞笑了笑,将手中翻阅的册子丢在他面前:“对,与你有关之事,我还会主动问——这本《龙阳十八式》你偷学过几招?全用在我身上了是吧?”
      秦深眼皮乍跳,面不改色地道:“都是二哥的藏书,他的癖好我不知情。”
      可这本册子簇新簇新,散发着印刷的油墨味,与桌面上纸页泛黄的古朴藏书,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扣人黑锅时就心虚地叫二哥了。”叶阳辞一掌拍在封面,震得红木桌面也颤了颤。
      他俯身在秦深耳边说:“还有十五式,不要和别人试,听见了?我只签独家契约,不接受多方合同。”
      秦深猛地拽下他,按坐在大腿,将他后背抵在桌沿亲吻。
      这吻又深又急,像一场临别时的暴雨,把两人从外到内都浇透了。
      秦深体内浇不灭的火全压在小腹,缠着胶布的手指探入叶阳辞衣内,唤醒似的揉搓他。
      叶阳辞被揉得轻轻喘息,将手掌撑在秦深的胸膛,情不自禁地抓摸。
      秦深架住他站起来,托着他的后背放在桌面,把《龙阳十八式》的边角都压折了。
      叶阳辞呼吸紧促,眼里的波光满了,溢出来,在眉梢眼角染出绯红湿润的色泽。
      秦深捞住他的膝弯,示意他把腿勾在自己后腰。
      “混蛋!”“贼汉子!”“凑不要脸!”窗边笼子里,死不开口的鹩哥骤然尖叫起来,俨然是秦湍发疯骂人时的口吻。
      欲火烧身的两人皆是一惊。
      叶阳辞的兴致来得快,败得也容易。他曲起腿,将膝盖往秦深小腹上顶了顶,冷冷地道:“都说它在骂你了,这种勾当还是少做为妙。”
      这发瘟死鸟不能留。秦深发狠地想,赶紧拿去下油锅!
      叶阳辞推开他,起身整理好衣衫,说:“我真要走了。王爷保重!”
      秦深眼疾手快地刁住他的手腕,拉回来,抢在他着恼前说道:“我要给姑母写封信,你替我斟酌斟酌言辞。”
      “你姑母,长公主?”叶阳辞敛目思索了一下,“这是要借她之力,在晋封亲王的关节上托举你一把。是个好主意。宗室升贬,一半算是家事,朝臣们话语权不大,关键看皇上的心意。而长公主殿下是唯一一个在这件事上能说上话的人。
      “之前的矿改,她想护一护鲁王子嗣,没成功。因为涉及国政,她并未使出全力与皇上相争,心底多少对你们怀有愧疚。如今秦湍又没了,鲁王一脉只剩你这棵独苗,想要挽住长公主的心,眼下正是时候。”
      秦深深以为然地点头,把乱七八糟的桌面腾干净,开始研墨润笔。
      叶阳辞移开墨砚,推了推他:“我来研墨,你打腹稿去。”